园林设计师沈悦:注重自然与人文交融的日本园林
“ 风景园林师需要有匠人精神,让时间慢下来,沉淀自己,细细雕琢。”
沈悦
沈悦出生在一个北京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母从小对他的专业教育,培养了他对大自然的浓厚兴趣,他喜欢绘画,常常把自己感兴趣的花草绘在画本上,园林的基因早已根植于心。
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从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毕业后,入职北京市园林设计研究院,主持了各种公园绿地景观设计工程,积累了图纸设计和现场施工监理等经验。
1992 年赴日留学后,沈悦参与了东京、横滨、长野等日本各地的国立公园、自然公园、都市绿化、社区公园的设计。
在理论研究方面,以景观形成论为轴心,在景观构成解析,城乡景观建设以及传统文化景观与当代设计融合的手法上有独到的成果。
澳大利亚佩斯市政府前庭设计
亲近自然、走向共生
城市中的自然是风景园林师们最关注的话题之一。
日本的风景园林设计师也十分注重自然和社会的融合,最大程度地在人造景观中再现大自然。
日本三大名桥之首的锦带桥(Kintaikyo Bridge)是敲响春天的时钟,这里不但木桥优美,两岸的风光也非常亮丽,春天来时樱花满树,流芳异彩。
在锦带桥的桥头,有一棵特别粗大的樱花树,据说是日本的樱花标准树,它的花一开,就宣布日本春天的到来。
日本锦带桥
如果一个建筑没有解说就可以让观赏者自然而然的感受到自然和建筑的融合,那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建筑。沈悦说,日本设计师隈研吾的作品就是例子之一,他的作品梼原木桥博物馆大量地利用原木结构建筑房屋,置身其中就像是走进了森林,在社会功能方面,它连接着道路两侧的建筑,满足了公众的功能需求。
除了原木桥博物馆,日本福冈的星巴克设计方案,同样打破了作为世界连锁企业一贯承袭的空间设计风格和人们的审美疲劳,通过对木结构精心的运用,整个空间在无形中变化、流动,感觉永远不会与自然分开。这样通过自然素材营造人工空间的实例不胜枚举。日本民族在接受外来文化时,既注意保存自己的固有文化并将其相互融合的文化心理。又注重对自然的感知,注重人与自然的共生。
在城市空间层建设层面,巧妙地利用自然原理提升人文空间的环境质量也可以说是一大亮点。东京车站之皇宫间的城市风道营建就是很好的一例。城市通风廊道是以提升城市的空气流动性、缓解热岛效应和改善人体舒适度为目的,为城区引入新鲜冷湿空气而构建的通道。日本东京火车站就位于东京的通风廊道上。它是日本明治时期的文物,而周边是开发热潮中的建筑群。
为了确保旧时代东京站外貌,在规划上确定的这座低层建筑不予增高,而把它本来拥有的空中开发权卖给了两侧的开发商,这样就形成了两侧高层建筑相夹中央空地的格局。在这个空地上布置的大量绿化形成了冷凉的界面,把外部的气流通过这个廊道自然地导入市区。
日本城市密度高,无法拿出大面积空地做绿道建设规划。设计师们依靠东京火车站滨海的自然条件,以火车站为低点,通过经济手段又使附近的建筑在限高开发上有所突破,不用拆除古建,利用这种自然形成的通风廊道,让城市上空“穿城风”畅通无阻,把城外的新风引到城里来,把雾霾、污染物或热量尽可能吹走,既避免了古建筑现代都市建筑格局的冲击,也能改变局部环境气候。
日本园林继承发展、自成体系
风格简练是日本园林的一大特点。日本中生代国际级平面设计大师、无印良品艺术总监的原研哉(KenyaHara)对日本简练的设计风格做出过“虚无”的阐述。
日本人喜欢冥想,尤其是空旷的空间,所谓的空,在沈悦看来,就是风景园林中的留白手法。
一片园林,如果树木种植的太满,纵使置身其中也无法欣赏体会其中滋味。相反,如果增加一些空地,让园林留白部分空间,种植部分树木,会更加凸显园林的别致。
沈悦说:“其实越是看似简单,建造起来越是有难度,因为需要更深的内在去弥补。”因此,园林设计的留白很讲究功底。
日本风景园林的留白与简单的设计风格归功于设计师巧妙的提炼功底。在中国常见的园林景观中,凝聚了中国绘画的三远论,即高远、深远、平远。园林设计有三个层次,草坪是低层,远处的植物是高层,而中间一层会添加很多元素,比如假山、水等。但是日本园林去掉中间平远那一层,直接表达出草坪与远处树木的关系。这种直接的表达需要的就是高度的提炼。
中国传统园林表达的方式是将缩小版的自然山水放进园林中,日本的手法仅展现自然的一个角落,更多利用借景这种构景手段,将眼前山脚和远处的山峦、树从视觉上连接在一起,强调了庭院一隅,缩小了自然。
中国的文化思想和造园技艺对日本园林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日本根据本国地理环境,结合本土文化,其简洁质朴又神秘空灵的风格延续到了日本现代景观设计中,形成了具有浓厚文化传统和民族精神的景观设计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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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精神的慢与认真
在沈悦心目中,好的作品需要时间打磨。一位优秀的风景园林设计师应该让时间慢下来,沉下心只做一件事情,切忌照搬照抄,这样才能真正地与世界接轨。日本园林十分讲究慢下来,而他首次感受到这一点的是在一位京都普通匠人在大学中的一次授课。
他原本认为这位匠人技术高明,经验丰厚,文化知识储备上只处于中等水平。但是,那堂课彻底颠覆了他对于日本园林匠人的感观。
这位匠人对竹子的类型、性质、养护、设计使用、文化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远超出一般的匠人应有的知识范畴。匠人对竹子的研究,给初到日本的沈悦上了一堂生动的设计课。
此后,在日本园林界打拼多年的沈悦,怀着这样的匠人精神,看待每一个经手的项目和作品。
简单来说,园林设计应该分层次打磨作品。沈悦认为作品打磨的层次应该是,发现问题、发现潜力、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进行艺术性塑造,最终形成优秀的易打动人的作品这几个步骤。最后一个步骤是欣赏者对作品进行的评价,这是每个设计师最终的目标和最高褒奖。
日本兵库县梦舞台是建筑师安藤忠雄主持设计的建筑设施群,是国际花卉博览会主会场。沈悦建筑群南面自主设计了其中的一部分,他的目标就是打造一个和周边水体融为一体的现代庭园。
在做这次设计之前,沈悦先考察了实地情况,一方面梦舞台选址距离海边较近,经常会从海边飘来很多流木、啤酒瓶等废料;而且当地建筑用瓦量很低,有大量的瓦片无处积存,海边的树木生长不快,庭园设计在高度方面就受到了限制。
沈悦巧妙地利用了当地自然特色建造一个循环利用废料凸显环保主题的庭园,他的解决办法是将周围的玻璃瓶等废旧材料与积攒的瓦片整理好,并结合花卉主题,打造出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梦舞台之庭”。
思考过日本园林之于世界园林后,沈悦认为,艺术不存在全球化。艺术的本地化特质意味着设计师应该考虑的是,本土化的东西如何可以融入世界进而改变世界。所谓本地化,并不是指“农村”、“乡土”,而是应该更有原创性。融入的过程首先就是发现当地的自然特色,在其传承的文脉中处理改造,园林设计与建筑的灵感就此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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